渭城县衙内。
“你说你是什么人?”窦宪嫌县尉没有用,赶他回了家,自己整日住在县衙里,追查案子。
“司隶兵曹从事楼相歌。”适才已通报过了自己来此的原因,但窦宪问了,楼相歌便呈上手里的司隶校尉鱼符,再次恭敬回答了一遍。
窦宪拿着鱼符看了看,又看了看楼相歌,伸手递过鱼符,楼相歌双手接过,等着他开口。
“你说说,准备怎么查?”如果是平时,楼相歌这样的人都进不了自己的门,但这次,廷尉查了几天,一点进展都没有,他不得不听一听其他人的建议。
楼相歌不卑不亢,说道:“卑职想先见一见当时在场的彦韦,单独见。”
察觉到窦宪并不信任的目光,楼相歌继续说道:“如果出了什么问题,卑职定拿命相赔。”
“你的命,可未必比得上他的。”窦宪冷冷说道。
“是,在大人眼里的确如此,但在卑职这里,自己的命还是更值钱一些。”楼相歌没有放弃。
此话在理,盯着他看了一会儿,窦宪同意了。
进入大牢,楼相歌问守卫说道:“辛苦了,我问完会及时去请您。”
缓缓走近彦韦,取下他戴着的防止自尽的牙具,楼相歌蹲在他面前静静看着他。
彦韦本不想说话,但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,便先开口说道:“你有什么赶紧问。”
摇了摇头,面露惋惜之色,楼相歌轻轻说道:“你都死到临头了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怕呢?”
“你什么意思?”彦韦话里有些怒气,“我什么都没做!”
“什么都没做?”楼相歌睁大了眼睛,“兰池宫那些异兽和少男少女都不是你做的?”
提到这些,彦韦明显一怔,随即又辩解道,“那些与窦景之死有何关系。”
楼相歌微微一笑:“看来你背后那个人确实厉害,以至于你根本就不担心这些被查出来也能治你个死罪。”
看着他不想再与自己说话,楼相歌继续说道:“窦侍中到花厅与你商议,从你手里接过这个生意,谈不拢,在窦侍中威胁之下你一怒把他给杀了。”
听到这番话,彦韦慌了,猛地站起身来,对楼相歌喊着:“我没有!”
不紧不慢站起身,楼相歌盯住他的眼睛,压低了声音,却让他听得分外清晰:“你糊涂啊。”
窦景死在兰池宫,你背后的主子绝不可能再救你了,相反,他现在正想尽办法让你闭嘴,你的结局难逃一死。当然,除了我给你的这个选择,你还可以选择另一种死法,把背后那个人交代了,拉着你的家人一起死。反正,窦宪只求查出杀害他弟弟的凶手,我只求快点把这案子给结了好回家休息,而真正想查出来背后那位的,只有司隶校尉,毕竟,查出来,他可是大功一件。到时候,你的家还是照样抄,你还是照样得死。
你的选择,只有自己死和一起死。
“你是……他派来的?”彦韦差一点就说出了那个人。
“我说了,我只是想快点结案。”楼相歌神色自若。
看着彦韦眼里渐渐黯然,楼相歌拍了拍他的肩,语重心长地说:“你考虑考虑吧,明天我会带着我的刑具过来,在你身上全用一遍。”
看着楼相歌消失在尽头的黑暗中,彦韦瘫坐在地上,心里已经明白自己的结局了。
从牢里出来,楼相歌回到了窦宪面前:“大人,其实这个案子很明显,想必在您心中也已有过答案,现在只要关键人物彦韦说出实情,真相就大白了,但是卑职还有一个请求,还望大人考虑。”
“说。”窦宪的脸色并不好看。
“卑职奉司隶校尉沈廷之命前来调查,所以这件事已经不只是窦将军家的私事,接下来的调查卑职都需在场,虽然司隶校尉跟将军比起来不算什么,但却是卑职的顶头上司,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违抗的,还请将军准许。”楼相歌毕恭毕敬地说道。
司隶校尉集各种权利于一身,可直接觐见天家,历来皇亲国戚都忌惮三分,虽然现在窦氏掌握朝政,但是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,窦宪虽然不想有人插手这件事,可目前还要依靠司隶帮助,便允了。
第二天,牢里传来了消息,彦韦要面见窦宪。
按照楼相歌的那番话,彦韦交代了自己怎么杀的窦景,窦宪怒不可遏,当即便要将其处斩。
“窦将军且慢。”楼相歌挥手示意将彦韦带下去,屏退了左右,对窦宪说道,“将军难道只想处置一人吗?”
“什么意思?”窦宪被他制止,本来就有些生气,听他这么一说,更是烦躁。
“彦韦刚才所说,窦侍中是为了争夺兰池宫的经营权才被害,难道您不想知道兰池宫背后是谁在操控吗?”楼相歌劝解道。
窦宪情绪平静下来,问他:“那彦韦能说吗?”
“现在只看将军您甘不甘心事情就这样了结,至于彦韦说不说,这个请交给卑职。”楼相歌向他承诺着。
“好,那你说怎么办?”既然已经找到了凶手,窦宪也算能给母亲一个交代,至于司隶要深挖,那于自己并无损失,多一个人陪葬他心里便也多一分安慰。
很快,兰池宫一案宣布告破,主犯彦韦被流放武陵郡。
这天早上,楼相歌敲开了依然的房门。
“走,带你去甘亭赏赏景。”楼相歌在依然还在吃饭的时候已经喂好了马,像是要出去游玩一般,拉起不明所以的依然下了楼。
路上依然向楼相歌问出了这几日心里的疑问:“彦韦承认自己杀了窦景?窦宪又怎么会让他活着?你怎么做到的?”
“靠我这个嘴啊。”楼相歌转了转眼睛,对依然说,“我跟窦宪保证,绝不会让彦韦活着走到武陵。”
“你要在流放途中杀了彦韦?”依然有点吃惊,她脑子里想了很多原因,说出了自己的猜测,“难道你是想逼他说出幕后主使?”
笑了笑,楼相歌靠近依然说道:“是逼幕后主使出手。”接着,他将自己的计划说给依然听。
“那,青燕呢?窦宪没有再追查了吗?”依然问道。
“彦韦既然已经把罪名扛了下来,他已经不在乎一个女子是不是真凶了,过堂的时候他只说当时青燕被吓得跑了出去,至于是不是慌乱之中掉进水里淹死了,他不得而知。”楼相歌说。
“没有人怀疑吗?”
“这个事情,窦宪在乎的是有人偿命,司隶在乎的是兰池宫主谋,彦韦在乎的是家人的安危,所以,青燕反而被忽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