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人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,包裹着他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身。
与周围西装革履、一丝不苟的男士不同,他没有打领带,衬衫的领口微敞着,清晰地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、性感的锁骨。
记忆中那个穿着白衬衫、笑容清朗的少年已经彻底消失了。
眼前的男人,比任何财经杂志上的照片都要英挺、都要真实。
褪去了所有青涩的少年气,周身沉淀下来的是一种久经上位的、极具侵略性的成熟男性魅力。
他手中正漫不经心地转着一杯红酒,目光穿过人群,没有丝毫偏移,精准无比地锁定了她。
空气仿佛在他们对视的这一刻被抽空了。
周围所有的声音和人影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板。
姜陆繁心中那根名为“警惕”的弦瞬间绷紧到了极致,但脸上,她依然维持着那抹无懈可击的笑容。
她缓缓落座,修长的手指搭在桌沿,内心却忍不住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:
“呵,看来自己和这位“初恋”,还真是缘分不浅。”
本来还想着先晾他几天,过段时间再去找他。
没想到,自己只是想来镇个场子,都能在这儿撞见他。
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,可就怪不得她了。
李林萧没有起身,甚至连坐姿都没有变动分毫。
他只是那么靠在椅背上,单手随意地搭着,另一只手举起了盛着猩红液体的酒杯,隔着数米的距离,对她遥遥一敬。
姜陆繁心中冷哼一声,面上却依旧是完美的社交名媛。
她收回目光,端起自己面前的香槟杯,朝着他的方向,同样隔空轻举了一下。
这时,台上的灯光一暗,聚光灯打在了拍卖师身上,宣布着今晚的慈善拍卖正式拉开帷幕。
第一件拍品被两位穿着旗袍的礼仪小姐小心翼翼地推了上来。
那是一条蓝宝石项链,在灯光下熠熠生辉,散发着岁月沉淀下来的华贵。
“起拍价,三百万。”
场内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。
姜陆繁对这条项链本身并无兴趣,但为了维持自己“没受影响”的人设,她需要做出一些姿态。
她懒洋洋地举起了手中的号牌。
“三百五十万。”
然而,她的话音刚落——
“五百万。”
不用猜就是李林萧。
他甚至连号牌都没举,只是对着身边的助理侧了侧头,助理便立刻会意,代他举牌报价。
全场的目光“刷”地一下,在姜陆繁和李林萧之间来回扫动。
空气中瞬间充满了八卦与揣测的味道。
Caesar集团恶意收购俏丽人集团的新闻早已传遍了整个商圈,而现在,两位当事人就在拍卖会上演了这么一出针锋相对的戏码。
这比什么珠宝古玩可有意思多了。
姜陆繁握着号牌的手指微微一顿。
一丝意料之中的烦闷涌上心头。
她就知道,这个男人睚眦必报的性格,这么多年来一点都没变。
她若继续跟价,正中他下怀,只会演变成一场幼稚又难看的金钱对决,将两人的矛盾彻底公开化,成为明天所有财经头条的笑柄。
她今晚的目的,是展示从容,而不是沦为泼妇。
想通了这一点,她缓缓放下了号牌,对着拍卖师的方向,做了一个“请便”的手势。
懒得奉陪。
最终,那条项链毫无悬念地被李林萧的助理拍下。
接下来的几件拍品,姜陆繁都兴致缺缺,没有再举牌。
直到一幅当代知名画家的水墨山水上台,她才再次象征性地举了牌。
“八百万。”
“一千万。”
还是那个声音,紧随其后,不差分毫。
姜陆繁再次不动声色地放弃。
接下来,一尊明代玉佛。
“一千二百万。”姜陆繁举牌。
“一千五百万。”李林萧跟上。
……
整个上半场,这荒唐的一幕反复上演。
只要是姜陆繁举牌示意过的东西,无论是什么,无论价值几何,李林萧都会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姿态,加价夺走。
他像一个执拗的孩子,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,宣告着自己的存在感和绝对的压制力。
姜陆繁忽然觉得有些好笑。
“所以,只要是我想要的,你都要抢,是吗?”
姜陆繁的唇角,终于勾起了一抹真正发自内心的、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。
那好啊。
她倒要看看,Caesar集团的李总,究竟有多大的“雅量”。
时间,足以让一个青涩的少年蜕变成一个手腕狠辣的资本巨鳄,却似乎没能让他学会任何新的、更有创意的报复手段。
还是这么直接,这么幼稚,这么……好懂。
当一件造型颇为怪诞、几乎无人问津的后现代风格雕塑上台时,姜陆繁一直慵懒靠在椅背上的身子,微微坐直了些。
在拍卖师有些尴尬地问出第三遍“还有没有人出价”时,她慢悠悠地举起了自己的号牌。
“一百万。”
全场寂静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,似乎在好奇这位姜总独特的艺术品味。
而邻桌,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,李林萧的助理立刻举起了号牌。
“两百万。”
心情瞬间舒畅了许多。
她就这么眼看着李林萧面无表情地,将一个个她随手“点”过的、风格迥异甚至可以说毫无关联的东西,全部收入囊中。
古董、字画、雕塑……甚至还有一个非洲部落的古老面具。
他的助理脸色已经有些微妙,但李林萧本人,却依旧不动如山。
仿佛他今晚来此的目的,不是为了拍卖,也不是为了慈善,只是单纯地为了“买下她所有目光所及之物”一样。
这让姜陆繁心中刚升起的些许趣味,又渐渐沉淀了下去,化为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。
她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。
正在这时,拍卖师宣布:“各位来宾,我们现在进入中场休息时间,二十分钟后,下半场拍卖将继续进行。”
大厅里的灯光重新亮起,紧绷的气氛为之一松。
姜陆繁立刻站起身,对着同桌的人礼貌性地笑了笑:“失陪一下,去透透气。”
她需要一点安静的空间,来平复一下被他彻底搅乱的心绪。
她转身,朝着宴会厅外的露台方向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