瞬间,灵味居里的空气像是被冻住了,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。
萧瑾珩站在谢晏面前,玄色法袍的袖口被他攥得发紧,指节泛白。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桀骜的眼睛此刻像淬了火,死死盯着对面的人,仿佛要在谢晏身上烧出两个洞来。法家特有的凛冽灵元在他周身盘旋,让周围的温度都降了几分,连鬓角的发丝都因这股气劲微微颤动。
谢晏也没好到哪里去。月白锦袍上的油渍顺着衣料往下淌,在胸前晕开一片狼狈的污渍,可他脊背挺得笔直,像是没察觉到那份黏腻的不适。他狭长的眼眯成一条缝,眼底翻涌着隐忍的怒火,原本温润的气场被彻彻底底的寒意取代。
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,空气里仿佛有无数无形的火花噼啪炸开,带着灼人的力道,让旁边的学子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,生怕被这股剑拔弩张的气势波及。
“别冲动!”眼见双方就要打起来,褚砚眼疾手快,一把抱住萧瑾珩的腰,温景墨也赶紧拉住谢晏的胳膊,“道枢院有规矩,无故私斗要扣学分,严重的还会关禁闭!”
只是如果萧瑾珩能听得进去就不叫萧瑾珩了,他挣扎着要往前:“放开!我今天非撕了这伪君子不可!”
他力道极大,褚砚被他拽得一个趔趄,差点撞到后面的餐桌。
褚砚急得满头大汗,余光扫过人群,忽然顿住了——萧至宁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。
小姑娘端端正正地坐着,面前的琉璃灵鱼羹还冒着热气,她甚至还拿起玉勺,小口小口地抿着汤,仿佛眼前这场闹剧跟她毫无关系。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身上,给她浅绿的衣裙镀了层金边,侧脸的绒毛清晰可见,竟透着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。
褚砚心里直犯嘀咕:这姑娘是心大还是傻啊?亲哥跟未婚夫快打起来了,她还有心思喝汤?他赶紧朝着萧至宁的方向挤眉弄眼,眉头皱得像个疙瘩,眼睛都快眨抽筋了,嘴型无声地重复着:“快劝劝!快劝劝你哥啊!”
萧至宁其实早就瞥见了褚砚的小动作。她心里巴不得这两人打起来,最好闹到不可开交,让萧玦和谢家都下不来台,顺势退了这门婚事才好。可褚砚那眼神太执着了,跟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似的,她要是再不动,估计这位仁兄就得冲过来亲自把她拎过去了。
她慢吞吞地放下玉勺,指尖在温热的碗沿上蹭了蹭,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。浅绿的裙摆扫过椅子腿,发出轻微的声响。她走到萧瑾珩身边,抬起软乎乎的小手,轻轻抓住他的胳膊,力道不大,像片羽毛落在上面。
“二哥,算了……”她的声音软软的,带着点刚吃完东西的黏腻感,“别闹了好不好?”说话时,她微微仰头看着萧瑾珩,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,轻轻颤动着,眼底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无辜和恳求。
几乎是同一时间,温景墨也凑到谢晏耳边,声音压得极低:“谢晏,你未婚妻还在这儿看着呢,真要把事情闹大?”
谢晏这才像是刚想起还有这么个人,动作一顿,顺着温景墨的目光看了过来。
这是他第一次和萧至宁见面。
眼前的少女比传闻中要好看得多。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艳丽,而是像初春刚抽芽的柳枝,带着点怯生生的嫩。小脸蛋白白净净的,透着健康的粉,鼻梁小巧挺翘,唇瓣是自然的樱粉色。最惹眼的是她的眼睛,眼尾微微下垂,像只温顺的小鹿,刚才被汤碗碎裂声惊到时,睫毛猛地扇了扇,露出眼底清澈的光。
可这份惊艳只在他心底停留了一瞬,就被更深的厌恶取代。他想起萧玦的强势,想起萧瑾珩的骄横,想起这桩由长辈定下的、捆住他自由的婚约,脸色又冷了几分。
萧至宁察觉到他的目光,对着他浅浅弯了弯唇,算是打了招呼。那笑容很淡,像清晨沾在叶尖的露水,转瞬即逝,却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礼貌。
谢晏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,猛地甩开温景墨的手,转身就走。月白的锦袍在人群中划过一道冷硬的弧线,那些还挂在衣料上的油渍随着他的动作晃荡,像是在无声地控诉刚才的冲突。
泠月姬赶紧拎起他落在地上的外袍,快步跟了上去,经过萧至宁身边时,她飞快地看了一眼,眼神里带着点复杂的冷然。
两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灵味居的门口,留下一地狼藉和满室的寂静。
萧至宁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,缓缓垂下眼,长长的睫毛像帘子一样遮住眼底的情绪,肩膀微微垮着,一副被未婚夫冷落的委屈模样。
“你看看他那态度!”萧瑾珩见状,怒火更盛,像是被谢晏的冷漠彻底点燃了引线。他猛地抬手,一把拍开还搭在自己胳膊上的萧至宁的手,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后退半步,指尖撞在身后的桌角,发出轻微的闷响。“真当我们萧家好欺负?只要有我在一天,谢晏就休想成为我萧家的人!”
萧昭瑶在一旁看得眉心直跳,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,伸手扶住差点摔倒的萧至宁:“你能不能别这么莽撞?她是嫁去做谢家妇的,又不是谢晏入赘我们萧家,你较这个劲有什么用?”
其实萧昭瑶还有一句话没有明说,如果最后萧至宁真的嫁给了谢晏,那以萧瑾珩这个闹法,她嫁过去还能有好果子吃?
“我不管!”萧瑾珩梗着脖子,他本就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格,他不喜欢谢晏,所以在他看来,同为萧家人的萧至宁,就应该站在他这边,“萧至宁你给我听好了,你是我的妹妹,我说不许喜欢谢晏,你就不许喜欢他!”顿了顿,像是觉得自己语气太凶,又忙补充一句,“再说,道枢院里的少年英才这么多,随便哪一个不比谢晏强,我看你就在道枢院里重找一个就是了,至于父王那边我会去说,退婚的事我来想办法,你就不用操心了。”
萧至宁捂着被拍红的手腕,那里已经泛起一片淡淡的红痕,看着触目惊心。她抬起头,眼底蒙着一层水汽,声音细弱得像风中的柳絮:“我知道了……二哥……”
没人知道,此刻的萧至宁心里正在疯狂给萧瑾珩鼓掌——
闹吧!闹得越大越好!
最好闹到全道枢院都知道谢晏对她不屑一顾,闹到萧玦觉得丢尽了脸面,主动提出退婚!
若是萧瑾珩真能办成这事,她高低得给这位便宜哥哥寄面锦旗,上面就绣四个大字:功德无量!